【虚构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】
引言
“姑姑,开门……是我。”少年康熙的声音颤抖着。红烛高照的坤宁宫里,是他的新娘,大清的皇后。他却转身,来到这扇冰冷的禅房门外,请求庇护。门,为何紧闭不开?这一夜,他又为何必须站在这里,独对满城风雨?
01
康熙四年,秋。紫禁城办了一场天大的喜事。
十二岁的皇帝,玄烨,大婚了。
从白天到黑夜,整个皇城都沉浸在一片红色和喧嚣之中。鼓乐喧天,人声鼎沸。大臣们满脸堆笑,太监宫女们碎步快跑,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,仿佛这真是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。
康熙也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,袍服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。他被一群人簇拥着,像一个精致的木偶,被人推着,往前走。他脸上也带着笑,是那种从小就学会的、恰到好处的皇家微笑,看不出是真高兴,还是假高兴。
他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,走过一级又一级台阶。满眼的红色,红色的灯笼,红色的地毯,红色的宫墙。这红色太浓了,浓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。
他知道,这路的尽头,是坤宁宫。那里,坐着他的新娘,大清国今天册封的皇后,赫舍里氏。
赫舍里氏,是四大辅政大臣之首索尼的孙女。
一想到“索尼”这两个字,康熙的笑容就淡了一分。一想到白天典礼上,另一位辅政大臣鳌拜那双像鹰一样盯着他的眼睛,他的心就冷了一分。
他才十二岁,可他什么都懂。
这场婚礼,不是一个男孩娶一个女孩那么简单。这是他这个小皇帝,在联合一个政治盟友,来对抗另一个更强大的敌人。他的新娘,与其说是他的妻子,不如说是索尼家族送到他身边的一个政治筹码。
他今天娶的,不是一个人,而是半个朝堂。
他不喜欢这种感觉。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而是一件被摆在天平上的砝码,用来平衡各方的势力。
终于,坤宁宫到了。
宫门口,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,照得门前一片亮堂。太监总管躬着身子,满脸谄媚地笑着,准备请皇上入宫。
“恭请皇上入洞房——”他那又尖又细的嗓子,在夜色中拖得老长。
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,等着康熙迈出那最后一步。
康熙抬起脚,靴子上的东珠在灯下闪着光。他只要再往前走一步,就将进入那个属于他和皇后的新房,就将从一个男孩,变成一个真正的“大人”,一个有妻子的君主。
可他的脚,却悬在了半空中,怎么也落不下去。
他脑子里,又闪过了鳌拜白天的眼神。那眼神里没有对君主的敬畏,只有对一个玩物的审视。他又想到了新皇后背后,索尼家族那一张张充满期盼的脸。
他觉得,坤宁宫那扇敞开的大门,不像洞房,更像一个笼子。一个用红色绸缎和金银珠宝装饰起来的、华丽的笼子。
他不想进去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野草一样,疯狂地在他心里生长。
他不想当什么大人,不想当什么君主。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。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,找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。
于是,在一众人震惊得快要掉下下巴的目光中,十二岁的康熙皇帝,收回了那只悬在半空的脚。
他猛地一转身,没有说一句话,拨开身边的人群,朝着另一个方向,快步走去。
“皇上!皇上!”
“万岁爷,您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
身后,传来一片混乱的惊呼声。太监和宫女们都吓傻了,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。
康熙充耳不闻。他提着繁复的喜袍,走得很快,几乎是小跑起来。他穿过喜庆喧闹的庭院,拐进一条条安静的、熟悉的宫道。
他要去慈宁宫。
那个地方,住着他的皇祖母,孝庄文皇后。
更重要的,那里还住着另一个人。一个从小把他带大,教他读书写字,在他心里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的人。
苏麻喇姑。
只有在苏麻姑姑那里,他才能感觉自己不是皇帝,只是一个叫玄烨的孩子。只有在她那里,他才能找到一丝真正的安宁。
02
慈宁宫深处,有一间小小的禅房。
这里不像皇宫里其他地方那样富丽堂皇,屋里陈设很简单,只有一张木床,一张桌子,和一个蒲团。空气里,常年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。
这里就是苏麻喇姑的住处。
康熙跑到禅房门口时,已经气喘吁吁。他身上那件大红的喜袍,因为跑得太急,沾了些尘土,显得有些狼狈。
他顾不上这些,抬手就敲门。
“咚,咚,咚。”
“姑姑,开门!是我,玄烨!”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、近乎哭腔的委屈。
屋里,没有回应。
他又敲了几下,声音更大了些:“姑姑!你睡了吗?开门啊!”
他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,能听到里面有轻微的走动声。他知道,苏麻姑姑没睡。
“姑姑,我不想结婚,我不想待在坤宁宫。你让我进去,我就待一小会儿,好不好?”他像个在跟大人讨价还价的孩子。
终于,门里传来了声音。
是苏麻喇姑的声音。但那声音,却不像康熙想象中那样温和,反而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、冰冷的严厉。
“回去。”
只有两个字,透过厚厚的门板传出来,砸在康熙的心上。
康熙愣住了。他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姑姑,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让你回去。”苏麻喇姑的声音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冷,更硬,“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。”
康熙彻底懵了。这是怎么回事?从小到大,无论他犯了什么错,受了什么委屈,苏麻姑姑永远是第一个安慰他的人。她会抱着他,给他擦眼泪,给他拿他最爱吃的点心。
可今天,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,她却把他关在了门外。
“为什么?”康熙不解地问,眼眶红了,“姑姑,我不想一个人待着,我害怕。”
他说了实话。他害怕。他害怕那个陌生的皇后,害怕她背后复杂的家族,更害怕那个像猛兽一样盘踞在朝堂上的鳌拜。
他以为,苏麻喇姑听到他这么说,一定会心软的。
可他错了。
“害怕?”门里的声音,带上了一丝嘲讽,“你是大清的天子,是这天下的主宰。你说你害怕?传出去,天下人会怎么看你?你的列祖列宗会怎么看你?”
康熙被这几句话问得哑口无言。
“皇上,”苏麻喇姑的称呼,从“玄烨”变成了“皇上”,这让康熙的心凉了半截,“您今天大婚了,您不再是孩子了。您的身份,是君,是夫。您有您的责任,有您的体统。”
“奴婢这里,只是一间小小的禅房,容不下天子,也容不下一个有妇之夫。您今晚该在的地方,是坤宁宫,是您皇后的身边。”
康熙的眼泪,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。连他最亲近的姑姑,都不要他了。
“姑姑……”他哽咽着,还想再说什么。
“门已经锁了。”苏麻喇姑的声音,不带一丝感情,“皇上,请回吧。或者,您就在这门外,好好想一想,您到底是谁。您到底,该做什么。”
说完这句话,屋里就再也没有了声音。任凭康熙怎么敲门,怎么呼喊,那扇门,都像一堵冰冷的墙,再也没有打开过。
夜风吹来,有些凉。康熙身上穿着厚厚的喜袍,却感觉浑身发冷,冷到了骨子里。
他慢慢地停止了敲门,靠着门板,滑坐在了地上。
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。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,他只是想找一个能让他安心的地方,为什么就这么难?
他看着自己的双手,这双手,本该是拿笔写字,拿弓射箭的手。可现在,却要用来撑起一个庞大的帝国,去跟那些比他年长几十岁、像豺狼虎豹一样的权臣们斗争。
他真的,能行吗?
他不知道。
他就那么一个人,孤零零地坐在苏麻喇姑的禅房门口。身后,是慈宁宫的寂静。身前,是整个紫禁城在暗流涌动。
他大婚之夜,抛下皇后,跑来找恩师,却被拒之门外的消息,像长了翅膀一样,迅速地传遍了整个皇宫。
03
坤宁宫里,红烛烧得正旺,烛泪一滴一滴地滑落,像是无声的眼泪。
满屋子都是红色,红色的帐幔,红色的被褥,红色的喜字。可这喜庆的颜色,却让这间屋子显得格外冷清。
孝诚仁皇后,赫舍里氏,一个人端坐在铺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婚床上。她也才十三岁,比康熙大不了多少。脸上还带着少女的稚气,但坐姿却端庄得体,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。
她头上的凤冠还没有摘,沉甸甸的,压得她脖子发酸。可她一动不动。
屋子里的宫女和嬷嬷们,一个个都低着头,大气不敢喘。气氛压抑得可怕。
皇上大婚之夜,没进洞房,反而跑去了慈宁宫。这个消息,像一块巨石,砸进了坤宁宫这个看似平静的湖面,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这意味着什么?
这意味着,皇上不满意这门婚事。意味着,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,打了皇后,以及皇后背后整个索尼家族的脸。
赫舍里身边,一个从娘家跟过来的老嬷嬷,急得嘴上都起了火泡。她凑到赫舍里身边,压低了声音,几乎是用气声在说:“皇后娘娘,这……这可如何是好啊!皇上他……他怎么能这样!这事要是传回府里,老爷和老太爷的脸,往哪儿搁啊!”
老嬷嬷的意思是,得赶紧想办法,要么去太皇太后那里哭诉,请长辈做主;要么赶紧派人回娘家,让索尼大人给皇上施加压力。
一个新婚之夜就被丈夫抛弃的皇后,如果自己不争,以后在这深宫里,就再也抬不起头了。
赫舍里没有说话。她只是静静地坐着,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,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她在想。
她从小就生活在索尼府。她的祖父,是当朝首辅。她的父亲和叔父,也都是朝中重臣。她从小耳濡目染的,就不是普通女孩家的针线女红,而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。
她比谁都清楚,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。
她不是嫁给了一个叫“玄烨”的男孩,她是嫁给了大清的皇帝。她的使命,不是做一个受丈夫宠爱的妻子,而是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后,一座连接皇权和索尼家族的桥梁。
如果今晚,她哭了,闹了,去告状了,那她就真的成了一个怨妇。她就辜负了家族的期望,也把自己放到了皇帝的对立面。
那才是最愚蠢的做法。
她想起了临出嫁前,她的祖父,权倾朝野的索尼,把她叫到书房,只对她说了一句话:“从今天起,忘了你是索尼家的女儿。你只有一个身份,就是皇上的妻子。他的荣,就是你的荣。他的辱,就是你的辱。”
他的荣,就是你的荣。他的辱,就是你的辱。
赫舍里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。
皇上今晚的行为,是“辱”吗?
是的。是对她,对索尼家的羞辱。
但皇上,他自己呢?一个十二岁的少年,被迫接受一场政治婚姻,在大婚之夜,逃离自己的洞房。这对他自己来说,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和无助?
他现在,需要的不是一个来指责他、给他压力的皇后。
他需要的,是一个能理解他、体谅他、和他站在一起的盟友。
想通了这一点,赫舍里心里,一下子亮堂了。
她抬起头,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、果决的光芒。
“来人。”她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很清晰。
老嬷嬷赶紧应声:“娘娘,您有什么吩咐?”
赫舍里站起身,走到衣柜前,亲自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厚实的、用上好貂皮做的披风。
她把披风递给身边一个最心腹的小太监,吩咐道:“你,现在就去一趟慈宁宫。”
小太监愣住了:“娘娘,您这是……”
“你听我说,”赫舍里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清楚楚,“你去了之后,不要进去,不要声张。就把这件披风,交给守在苏麻喇姑禅房外面的侍卫。”
“你就告诉他一句话:‘夜深了,风硬,皇上站久了会受寒。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。皇后在坤宁宫里,备了热茶,等着皇上回来。’”
小太监听得目瞪口呆。
老嬷嬷也傻眼了。她以为皇后会大发雷霆,没想到,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指令。
不哭不闹,不怨不艾,反而还派人去给皇上送御寒的披风?
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度!
“娘娘,您……”老嬷嬷还想再劝。
“照我说的去做。”赫舍里打断了她,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嗻。”小太监不敢再多问,捧着披风,匆匆地退了出去。
赫舍里重新坐回床边,拿起一本书,静静地看了起来。仿佛刚才的一切,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。
可坤宁宫里的其他人,看着自家主子那平静的侧脸,心里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她们知道,这位年仅十三岁的皇后,不简单。
她这一手,太高明了。
她把一场可能演变成皇室丑闻的“夫妻矛盾”,轻而易举地,化解成了一次体谅君王、心怀社稷的“贤后表率”。
她没有去争那一口“小女人的气”,却为自己,为整个家族,赢得了“顾全大局”的满堂彩。
这一夜,她虽然独守空房,却已经在这场无声的政治博弈中,稳稳地站住了脚跟。
04
消息,像风一样,在紫禁城的各个角落里传递。
有人震惊,有人担忧,自然,也有人幸灾乐祸。
鳌拜府。
这位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,今晚心情极好。他没有去参加什么宫里的喜宴,而是在自己府里,大排筵席,召集了一帮自己的亲信党羽,喝酒作乐。
当“皇上大婚夜逃离洞房”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,他正端着一个巨大的酒碗,喝得满脸通红。
“哈哈哈哈!”鳌拜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,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,“好!好啊!我就说嘛,一个还没断奶的娃娃,怎么懂得当皇帝!”
下面一个官员赶紧凑趣道:“中堂大人说的是!这小皇帝,放着如花似玉的皇后不要,竟然跑去找一个老尼姑!这要是传出去,皇家的脸面,可就丢尽了!”
另一个人也阴阳怪气地说:“我听说啊,那索尼老头,为了这场婚事,把半个家底都掏出来了。这下可好,孙女嫁过去,连丈夫的面都见不着。这老脸,被打得‘啪啪’响啊!”
“可不是嘛!”鳌拜把酒碗重重地顿在桌上,“他索尼还想靠着这个孙女,跟我斗?做梦!一个黄毛丫头,一个乳臭小儿,能成什么气候!”
鳌拜越说越得意。康熙今晚的举动,在他看来,就是小孩子闹脾气,是懦弱和不成熟的表现。一个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面对的皇帝,又怎么可能对他这个“满洲第一勇士”构成威胁?
“来人!”鳌拜大手一挥,对一个心腹下令,“给我把这个消息,好好地‘宣扬宣扬’!就说,皇上沉迷女色,连一个念佛的老尼姑都不放过,大婚之夜,都要私会!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,我们这位皇上,是个什么样的货色!”
“大人,这……这会不会太过了?”那心腹有些迟疑,“编排皇上,可是大罪。”
“怕什么!”鳌拜眼睛一瞪,“法不责众!再说,我们只是‘听说’而已!我倒要看看,他索尼家,还有那宫里的老太婆(指孝庄),能拿我怎么样!”
他的目的很明确,就是要借题发挥,把事情闹大。一来,是彻底搞臭皇室的声誉;二来,是离间刚刚结成联盟的皇权和索尼家族。他要让索尼觉得,跟这样一个“扶不起”的皇帝绑在一起,是没有前途的。
一场针对皇室的、恶毒的舆论战,就在鳌拜的笑声中,悄然铺开。
与此同时,慈宁宫,苏麻喇姑的禅房。
屋里,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。苏麻喇姑并没有像康熙想象的那样,在念佛,或者睡觉。
她就坐在蒲团上,一动不动,耳朵却像雷达一样,捕捉着外界的一切信息。
禅房的墙壁,并非密不透风。在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,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,连着外面一个专门用来堆放杂物的耳室。
此刻,一个机灵的小太监,正蹲在那个耳室里,通过通风口,用最低的声音,向苏麻喇姑汇报着他刚刚打探到的一切。
“姑姑,坤宁宫那位……派人给皇上送了披风,还带了话,说得非常得体。”
苏麻喇姑听完,闭着眼睛,缓缓点了点头。
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赫舍里,这颗棋子,没选错。她比想象中,还要聪明。
小太监又继续汇报:“还有……鳌拜那边,已经开始在府里庆祝了,说的话……非常难听。他还派人,准备在外面散播更恶毒的流言,说皇上和您……”
小太监没敢说下去。
苏麻喇姑的脸上,却没有任何波澜。这一切,都在她的预料之中。鳌拜越是猖狂,越是暴露得彻底,就离他的死期越近。
“知道了。”苏麻喇姑说,“你去吧,继续盯着。”
小太监领命退下。
禅房里,再次恢复了寂静。
苏麻喇姑慢慢地站起身,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。
门外,康熙还坐在地上。他已经不哭了,也不闹了,就那么安静地待着,像一头被遗弃的小兽。
苏麻喇姑把嘴唇,贴近门缝,用一种只有门外的人才能听到的、极低的声音,开口了。
“玄烨。”她叫了他的名字。
门外的康熙,身子猛地一颤,抬起了头。
“你都听到了?”苏麻喇姑问。
康熙沉默了。刚才那个小太监的汇报,虽然声音极低,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,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。他听到了“披风”,听到了“鳌拜”,听到了那些“难听的话”。
“姑姑,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康熙的声音里,充满了困惑。
苏麻喇姑没有直接回答他,而是反问道:“你现在,还觉得你今晚跑来我这里,只是一个孩子在闹脾气吗?”
康熙愣住了。
“你错了。”苏麻喇姑的声音,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剖析着今晚的一切,“你今晚的每一个举动,在别人眼里,都有着不同的意思。”
“在赫舍里眼里,你是对她和她家族的考验。她如果哭闹,她就输了。可她给你送来了披风,她赢了。她向你,向所有人证明了,她是一个合格的、能与你并肩的皇后。你,得到了一个真正的盟友。”
康熙的心,被触动了。他想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娘,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愧疚之外的情感。
“在鳌拜眼里,”苏麻喇姑的语气变冷了,“你的行为,是懦弱,是笑话。他会因此更加轻视你,更加肆无忌惮。他散播的流言,就是他递给我们的,他必死的罪证。我们,看清了一头猛兽的獠牙。”
康熙的拳头,不自觉地握紧了。鳌拜那些恶毒的话,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“而你,”苏麻喇姑的声音,变得深沉而有力,“你今晚站在这里,不是在罚站,不是在受委屈。”
“你是在看,是在听,是在学。”
“你在学,作为一个君主,你的每一个决定,哪怕只是一个转身,会掀起怎样的波澜。你在学,如何看清谁是你的朋友,谁是你的敌人。你在学,如何利用对手的狂妄,把它变成杀死对手的利刃。”
“玄烨,这才是你今晚,站在这里的真正意义。”
“这,是我,是太皇太后,为你上的,大婚第一课。一堂真正的、用人心和权谋做教材的,帝王之课。”
康熙彻底呆住了。
他像被人用一盆冰水,从头浇到脚,瞬间清醒了。
原来……是这样?
原来他今晚所有的行为,所有的情绪,都在皇祖母和苏麻姑姑的算计之中?
他不是一个逃跑的孩子,他是一个被推上舞台的演员?
一股巨大的、被操控的感觉涌了上来,让他有些愤怒。但紧接着,是一种更深刻的、醍醐灌顶般的震撼。
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苏麻姑姑要把他关在门外。
因为门外,才是他真正的战场。
他不是在罚站,他是在一个最前排的位置,亲身观摩、并参与了一场最顶级的政治攻防战。
他的皇后,他的敌人,他的恩师,在这一夜,都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。
他感觉自己,在一瞬间,长大了。
05
天色,在不知不觉中,亮了。
第一缕晨光,穿透薄雾,照在了紫禁城的金瓦上。
康熙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。他站了一夜,双腿已经麻木得像两根木头。可他的眼神,却前所未有地清明和坚定。
他脸上,再也看不到半点男孩的迷茫和恐惧。
他对着那扇紧闭的禅房门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然后,他一瘸一拐地,转身离开。
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乾清宫,而是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。那是他昨天逃离的地方,也是他今天,必须回去面对的地方。
当他推开坤宁宫大门的时候,他看到的,不是一个哭花了脸、满腹怨气的皇后。
赫舍里已经穿戴整齐,一身标准的宫装,显得端庄而大气。她没有坐在床上,也没有坐在椅子上,而是就站在屋子中央,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、明黄色的龙袍。
那是他今天上朝要穿的朝服。
看到康熙进来,她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抱怨的表情,只是微微一笑,福了福身子:“皇上,您回来了。”
那笑容,很平静,很温暖。仿佛他不是离家出走了一夜,只是出门散了个步。
康熙看着她,心里百感交集。
他走上前,赫舍里自然地,开始为他更衣。
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屋子里很安静,只有衣服摩擦的“悉悉索索”声。
这本该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,本该充满尴尬和陌生。但此刻,康熙感觉到的,却是一种奇异的默契。
他知道,眼前这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女孩,已经读懂了他,也选择了他。
他们是夫妻,更是战友。
穿好朝服,戴上朝冠。康熙看着铜镜里那个小小的、却已然有了君王威仪的身影,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委屈你了。”他对赫舍里说。这是他今天,对她说的第一句话。
赫舍里抬起头,看着他的眼睛,轻轻地摇了摇头:“臣妾是皇上的妻子。只要皇上安好,臣妾便不觉得委屈。”
康熙的心,被重重地敲了一下。
他点了点头,没有再说什么。
他转身,大步向殿外走去。他要上朝了。
他要去面对那些大臣,去面对鳌拜那张狂的脸。
但今天,他不再害怕了。
因为他知道,在他的身后,坤宁宫里,有一个聪明的妻子,在为他稳固后方。慈宁宫里,有一个智慧的皇祖母,和一个忠诚的恩师,在为他运筹帷幄。
他不再是孤军奋战。
大婚的第一夜,结束了。没有洞房花烛,没有儿女情长。
但对于十二岁的康熙来说,他得到的,远比这些要多得多。
一个真正的时代,从这个看似荒唐的夜晚,拉开了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