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钱？你说那五千块钱？我凭什么要还给他家？那小子是拿命换的，我一分都不会退！”王立对着镜头，脸上的横肉抖动着，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愧疚，反而是一种理直气壮的凶狠。
周围的记者和围观群众瞬间炸开了锅。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？人家孩子都跳江了！”“就是，五千块钱一条人命啊！你晚上睡得着觉吗？”王立冷笑一声，吐了口唾沫在地上，声音不大，却像针一样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：“你们懂个屁！那根本不是错付，那是‘变现’！你们知道什么是‘变现’吗？”
人群中，一个瘦弱的女孩死死地攥着拳头，指甲陷进掌心，渗出血丝。
1
这个女孩是林宇的姐姐，林静。她看着屏幕里那个叫王立的男人，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，身体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。
警察刚刚通知她，弟弟林宇的尸体在下游被找到了。死因是溺水，自杀。遗物里只有一部老旧的手机，最后的通话记录，是打给这个出租车司机的。所有人都说，弟弟是因为不小心将50块的车费错付成了5000块，讨要无果后，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。可林静不信，她那个从小到大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弟弟，怎么会为五千块钱就去死？而这个司机口中那个刺耳的词——“变现”，又到底是什么意思？
林静坐在派出所冰冷的长椅上，手里紧紧攥着弟弟林宇的手机。那是一部用了好几年的旧款智能机，屏幕边缘已经有了几道裂痕，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生前的拮据。接待她的民警小张叹了口气，把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。
“林小姐，节哀。我们查了你弟弟的银行卡流水，出事前半小时，确实有一笔五千元的转账记录，收款方是车牌号为‘江A·8V449’的出租车司机王立。我们也联系了王立，他承认收到了钱，但坚称这不是误操作。”
林静抬起头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：“他怎么说？”
“他说……你弟弟亲口告诉他，这钱就是给他的，不用找，也不用退。”小张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困惑，“我们问他为什么，他说你弟弟当时精神状态不太对，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‘任务’、‘终极奖励’之类的话。王立觉得他是个疯子，有钱不赚白不赚，就收下了。”
“任务？奖励？”林静的心猛地一沉。这些词汇，听起来不像是日常对话。她那个内向、单纯的弟弟，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？
“王立这个人，我们查过，有点前科，年轻时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过，后来开了十几年出租车，倒是没再犯过事。就是风评不太好，有乘客投诉过他绕路、脾气臭。”小张把王立的资料递给林静，“我们目前只能定性为经济纠纷，他咬死不承认敲诈，我们也没办法。至于你弟弟的死……从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来看，确实是自杀，没有外力胁迫的痕迹。”
林静的指尖划过手机冰凉的屏幕，她不相信这个结论。绝对不信。她弟弟林宇，今年才十九岁，刚上大一，性格虽然有些内向，但很懂事。家里条件不好，父母在老家种地，她一个人在城里打工，姐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。林宇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她省吃俭用给的，他知道赚钱不容易，平时连瓶饮料都舍不得买，怎么可能为五千块钱自杀？这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。
“警察同志，我不相信我弟弟会自杀。我能……看看他的遗物吗？”
小张点了点头，带她去了证物室。除了那部手机，还有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，里面装着几本专业书，一个空水杯，还有半包没吃完的饼干。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。
林静打开了手机。没有密码。她点开了微信，最新的聊天记录是和她的。
“姐，我下个月生活费能不能早点给我？我想买几本参考书。”这是三天前的信息。“好，我明天发给你。钱够用吗？”“够了，姐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对话很正常，看不出任何异样。她又翻了翻通话记录，除了那个司机王立的号码，其他的都是同学和家人。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，正常得可怕。
难道，真的是自己想多了？
走出派出所，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。街边的电视里，还在播放着关于这件事的新闻。记者们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一个贫困大学生因“巨款”错付而绝望自杀的悲情故事，而司机王立那句“不是错付是变现”的嚣张言论，更是引爆了网络舆论。王立的家门口被愤怒的网民围得水泄不通，有人扔鸡蛋，有人用油漆在他家门上写满了诅咒的话。
王立成了全民公敌，一个贪婪、冷血的恶魔。
林静看着新闻里王立那张被人群挤得变形的脸，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。直觉告诉她，事情的真相，或许比网络上呈现的更加复杂和诡异。那个词，“变现”，像一根毒刺，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。
她决定自己去查。她要亲自去问问那个王立，到底什么是“变现”。
2
王立的家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，楼道里堆满了杂物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潮湿气味。林静找到他家时，门口的鸡蛋壳和油漆还没清理干净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抬手敲了敲门。
门内传来一阵不耐烦的脚步声，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。王立探出头来，看到是林静，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。
“你来干什么？钱我说了，一分没有。想闹事我奉陪到底！”他说话时，身体下意识地挡住了门，不让林静看到屋里的情况。
“我不是来要钱的。”林静的声音很平静，平静得让王立有些意外，“我只想问你一句话。我弟弟上你车之后，到底跟你说了什么？‘变现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王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这种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林静的眼睛。他抓了抓油腻的头发，不耐烦地挥挥手：“都跟警察说过了，那小子就是个疯子，胡言乱语的。我听不懂。你赶紧走，别在这儿烦我。”
说着，他就要关门。
林静猛地伸出手，抵住了门板。她的力气不大，但那股决绝的劲头让王立停住了。
“王师傅，”林静盯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顿地说，“我弟弟死了。他死得不明不白。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个人，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。否则，我会一直缠着你，你走到哪，我跟到哪。你信不信？”
她的手因为用力，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。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。
王立看着她，沉默了几秒钟。他似乎在权衡什么。最终，他松开了门把手，骂骂咧咧地侧过身：“进来吧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。”
屋里很乱，吃剩的泡面桶、烟头、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。王立一屁股陷进沙发里，从茶几下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，点上一根，猛吸了一口。
“你想知道？好，我告诉你。”他吐出一口烟圈，烟雾缭绕中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，“你弟弟一上车，就问我，‘师傅，想不想赚笔快钱？’。”
林静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我当时以为是遇到抢劫的了，心里还咯噔一下。结果你弟弟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，说里面是五千块钱，让我配合他演一场戏。”王立弹了弹烟灰，“他说，他会在下车的时候，故意把这五千块钱转给我，然后假装是转错了，再打电话给我，让我必须在电话里拒绝还钱，态度越恶劣越好。”
“演戏？为什么要演这种戏？”林静无法理解。
“我他娘的也想知道为什么！”王立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，“他说这是个‘社会实验’，拍下来发到网上去，能火。还说事成之后，这五千块钱就当是我的报酬。你说，天上掉馅饼的事，我能不干吗？”
社会实验？这个解释听起来荒唐，但似乎又能解释王立之前的嚣张态度。如果一切都是演的，那他的“理直气壮”就有了源头。
“他拍视频了吗？”林静急切地问。
“不知道。他坐在后排，手机一直对着我，可能是在偷拍吧。”王立又点上一根烟，“按照剧本，我把他送到江边，他付了钱，我开车就走。后来他打电话过来，我就按他教我的话骂了他一顿，然后就把他拉黑了。谁知道……谁知道那小子会真的跳下去！”
王立的声音里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懊悔和恐惧。“警察找我的时候，我怕把这事说出来，他们会告我个教唆罪什么的，我就只能咬死说不知道。那句‘变现’，也是你弟弟教我说的，他说这个词听起来比较‘有冲击力’。”
林静的大脑一片混乱。弟弟策划了这一切？为了一个所谓的“社会实验”？这太疯狂了。她那个连大声说话都会脸红的弟弟，怎么会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？
“他……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个叫‘深海’或者类似名字的网站或者APP？”林静忽然想起了什么。她在整理弟弟的遗物时，在他的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里，看到过一个奇怪的网址，页面是纯黑色的，只有一个登录框，名字就叫“Deep Sea”。当时她没在意，现在想来，处处透着诡异。
王立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。他夹着烟的手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‘深海’？”他的声音都在打颤。
林静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她知道，自己触碰到真相的核心了。
3
王立的反应，证实了林静的猜测。那个叫“深海”的网站，绝对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。
“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。”林静的语气变得冰冷，“否则，我就把我们今天的对话录音交给警察。你猜，他们是会信你的一面之词，还是会以‘过失致人死亡’的罪名起诉你？”
王立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。他扔掉烟，双手抱着头，痛苦地呻吟起来：“我说，我都说……我也是被逼的，我也不想的！”
根据王立断断续续的讲述，林静拼凑出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真相。
“深海”是一个极其隐秘的网络社区，会员们称自己为“玩家”。这个社区的核心，就是发布各种各样离奇、甚至违法的“现实任务”。玩家完成任务后，可以获得两种奖励：一种是社区内的虚拟货币，可以用来兑换真实的金钱；另一种是“积分”，积分越高的玩家，在社区里的地位就越高，可以接到更刺激、奖励更丰厚的任务。
这些任务五花八门，从最初级的“在深夜的便利店偷一瓶水”，到“在公共场合对陌生人进行恶作剧”，再到更高级的“策划一场假的交通事故”、“制造一场小范围的恐慌”。
而林宇，就是其中一名“玩家”。
“你弟弟他……陷得很深。”王立的声音里带着颤音，“他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好玩，刺激。但后来，为了赚取更多的积分和钱，他接的任务越来越出格。这次的‘错付车费’事件，就是他接的一个高级任务，任务代号叫‘引爆舆论’。”
任务要求林宇策划并导演一场足以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事件，核心要素必须包括“金钱纠纷”、“弱者”和“网络暴力”。事成之后，他将获得一笔巨额的虚拟货币奖励。
“那我弟弟的死呢？”林静追问道，她的心已经痛到麻木。
“死……也是任务的一部分。”王立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，“这个任务有两个版本。A计划，是事件成功引爆舆论，他获得奖励，然后出面澄清，说是社会实验，再赚一波流量。B计划……如果事件的热度不够，或者中途出现意外，就要启动B计划，就是……用自己的生命，将事件推向最高潮。”
林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她扶住墙壁，才没有倒下去。
原来，弟弟的死，不是自杀，也不是意外，而是一场被精心设计的“献祭”。他不是因为五千块钱而死，而是为了一个网络游戏里虚无缥缈的“积分”和“奖励”。
“那你呢？你也是玩家？”
王立摇了摇头，脸上满是恐惧：“我不是。是一个月前，一个自称是‘深海’管理员的人找到了我。他知道我以前的事，知道我缺钱，就威逼利诱，让我做他们的‘线下NPC’，专门配合玩家完成一些需要真人互动的任务。这次……就是我接的第一个任务。他们给了我一万块定金，让我配合林宇演戏。我根本不知道还有B计划，我以为这真的只是个玩笑……”
林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，之前的愤怒和憎恨，此刻都化为了一股冰冷的悲哀。他固然可恨，但他也只是这个罪恶链条上的一颗棋子。真正的恶魔，是那个藏在网络背后的“深海”社区，和那些躲在屏幕后面，把人命当成游戏的设计者。
“那个管理员，你怎么联系他？”林静问道。
“没法联系。”王立绝望地说，“都是他单线联系我，用的是加密软件，每次的账号都不一样。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。”
线索，似乎在这里又断了。
林静没有报警。她知道，仅凭王立的一面之词，和那个无法追踪的“管理员”，警察很难立案。而且，她要的不是把王立送进监狱，她要的是摧毁整个“深海”社区，让那些幕后黑手付出代价。
她要为弟弟报仇。
她想到了弟弟的那台电脑。既然他是“玩家”，电脑里一定还留着更多的线索。
4
林静回到了弟弟生前住的大学宿舍。宿管阿姨还记得她，叹着气把钥匙交给了她。
宿舍里空荡荡的，林宇的床铺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。林静坐在床沿，手轻轻抚摸着那床有些褪色的被单，仿佛还能感受到弟弟残留的温度。这触感让她心如刀绞。
她打开了林宇的笔记本电脑。开机画面是他们姐弟俩的合影，照片上，林宇笑得一脸灿烂，露出一口白牙。林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，一滴滴落在键盘上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开始在电脑里寻找线索。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，除了那个“深海”的登录页面，大部分都是学校的网站和一些学习资料。收藏夹里，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。
林静试了几个可能的密码，生日、学号、名字缩写，都提示错误。她忽然灵光一闪，输入了那串让她刻骨铭心的车牌号：江A8V449。
文件夹“咔”的一声，打开了。
里面只有一个文档，标题是《我的深海日记》。
林静颤抖着手点开了文档。里面的内容，让她如坠冰窟。
这本日记，详细记录了林宇从一个偶然发现“深海”网站的好奇少年，一步步沉沦为疯狂“玩家”的全过程。
“10月5日：今天我完成了第一个新手任务，在超市里换掉了两瓶可乐的瓶盖。很简单，但感觉好刺激！我获得了10个积分。”
“11月12日：我用积分换了500块钱！太棒了！这个月的饭钱不用愁了，还能给姐姐买件礼物。这个网站太神奇了。”
“12月20日：今天接了个有点难度的任务，‘午夜惊魂’，要求我半夜在女生宿舍楼下学猫叫一小时。虽然被保安追了半天，但完成后获得了200积分！社区里好多人给我点赞，他们叫我‘大神’！这种感觉……比考试拿第一还爽。”
日记里的林宇，是一个林静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。他兴奋、狂热，享受着完成任务带来的刺激感和虚拟世界里的追捧。金钱的诱惑和虚荣心的满足，让他像吸食了毒品一样，越陷越深。
“2月27日：我接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任务，‘引爆舆论’。奖励是10万等值的虚拟币！有了这笔钱，我就可以让姐姐不用那么辛苦了，我们可以在城里买个小房子……管理员说，这个任务有一定风险，但高风险才有高回报。我相信我能完成！”
“3月5日：计划进行得很顺利，NPC（王立）已经搞定。剧本我也写好了。只要演完这一出，我就是‘深海’的传奇了！有点小激动。”
日记的最后一篇，是在他去坐王立的车之前写的。
“3月10日：管理员刚刚通知我，舆论的热度似乎没有达到预期。他说，必要时，需要我为‘艺术’献身。我有点害怕。但是，他说我的死，将会成为‘深海’历史上最完美的作品，我的积分将直接升到顶级，我的家人……可以获得一笔巨额的‘抚恤金’。他说，这是一种伟大的‘变现’，将有限的生命，变成无限的价值。姐，如果我回不来了，你要好好活着。对不起。”
看到这里，林静再也控制不住，趴在电脑前失声痛哭。
原来，弟弟到死都还想着她。他以为自己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，为家人换取更好的生活。他被那个所谓的“管理员”，用一套扭曲、邪恶的价值观彻底洗脑了。
什么“为艺术献身”，什么“伟大的变现”，全都是狗屁！
哭过之后，林静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。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。她要顺着这条线，找到那个管理员，找到“深海”的老巢。
日记里，林宇提到过，“深海”社区为了保证隐秘性，会定期举行线下聚会，只有高级玩家才能参加。而下一次聚会的时间，就在三天后。地点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。
林静合上电脑。她决定，代替弟弟，去参加这场“玩家”的狂欢。
5
三天后，夜色如墨。
林静按照日记里提到的地址，来到了城郊的废弃工厂。这里荒无人烟，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，在夜风中摇曳。工厂的大门紧闭着，门口停着几辆看不清牌照的车。
林静没有贸然进去。她知道，自己一个女孩子，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。她需要一个帮手。
她想到了王立。
她拨通了王立的电话。电话那头，王立的声音充满了惊恐：“你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？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？”
“我知道‘深海’的线下聚会地点。”林静开门见山，“就在城东的废弃工厂，今晚。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。过了很久，王立才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：“你想干什么？你疯了？那里都是一群疯子！”
“我没疯。”林静的语气很平静，“我弟弟不能白死。你也不想一辈子被他们当成NPC使唤，活在恐惧里吧？帮我一个忙，我们一起把他们揪出来。”
王立沉默了。他当然不想。这段时间，他活在双重的恐惧里。一边是网络上无休止的谩骂和诅咒，另一边是来自“深海”的无形威胁。他知道，一旦自己失去利用价值，或者泄露了秘密，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他。
“我……我能做什么？”王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动摇。
“你开车过来，在工厂外面接应我。我进去探探情况，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。然后我们一起去报警。”林静说出了自己的计划。
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，但也是唯一的办法。
王立最终还是答应了。半小时后，他那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工厂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。
林静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，戴上帽子和口罩，只露出一双眼睛。她看着不远处的工厂，对王立说：“如果我一个小时后没出来，你就立刻报警。”
王立看着她瘦弱的背影，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点了点头，吐出两个字：“小心。”
林静深吸一口气，像一只灵巧的猫，借着夜色的掩护，翻过了工厂低矮的围墙。
工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，到处都是废弃的机器和铁架子。深处的一间厂房里，透出晃动的灯光和嘈杂的音乐声。
林静小心翼翼地靠近，从一扇破了玻璃的窗户向里望去。
厂房里聚集了大约二三十人，男男女女，大多很年轻。他们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，有的在喝酒狂欢，有的在围着一台巨大的投影屏幕，高声叫喊着。
屏幕上，正在播放的，赫然是林宇“错付车费”后，在江边徘徊，最终一跃而下的视频！视频是经过剪辑的，配上了悲壮的音乐和一些煽动性的字幕。
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站在台前，拿着麦克风，像个狂热的传教士。
“看！这就是我们的杰作！‘引爆舆论’任务，完美收官！玩家‘孤狼’（林宇的代号），用他的生命，为我们上演了一场最震撼的行为艺术！他将自己的价值，成功‘变现’！让我们为‘孤狼’的献身，干杯！”
“干杯！”人群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，他们举起酒杯，庆祝着一个生命的逝去，仿佛那是一场盛大的烟火。
林静躲在窗外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她死死地咬住嘴唇，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。她的手机，正对着这一幕，将所有人的罪恶，清晰地记录了下来。
6
就在林静准备悄悄撤离的时候，意外发生了。
一个喝醉了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厂房，想到外面透透气。他一出门，就看到了窗边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。
“谁在那里！”男人大喝一声。
林静心里一惊，拔腿就跑。
“抓住她！她有可能是条子！”厂房里的人瞬间被惊动，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头目立刻下令。
一群人“呼啦”一下冲了出来，朝林静追去。
废弃的工厂里，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就此上演。林静拼命地在各种废旧机器和管道之间穿梭，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。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，但手里的手机，却攥得更紧了。这里面，是给弟弟报仇的唯一希望。
一个趔趄，林静的脚被一根钢筋绊倒，重重地摔在地上。手机也脱手而出，飞出几米远。
几个人影立刻围了上来，将她团团围住。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，缓缓走到她面前，捡起了地上的手机。
“原来是只小老鼠。”他打开手机，看到了刚刚录下的视频，发出一阵冷笑，“还是‘孤狼’的姐姐。怎么，想来替你那愚蠢的弟弟报仇？”
林静抬起头，狠狠地瞪着他：“你们这些杀人凶手！恶魔！”
“杀人凶手？不，不，不。”金色面具摇了摇手指，“我们是艺术家，是新世界的规则制定者。你弟弟是自愿加入我们的，他渴望被关注，渴望成功。我们只是给了他一个实现自我的舞台。他的死，是他的选择，是他的荣耀。”
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，让林静感到一阵恶心。
“把他和手机，一起处理掉。”金色面具冷冷地对身边的人下令，“做得干净点，别留下任何痕迹。”
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立刻上前，一左一右架住了林静。绝望，瞬间笼罩了她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，划破了夜空！
工厂外，十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的警灯，将整个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警察！不许动！全部抱头蹲下！”
厂房里的人顿时乱作一团，像一群受惊的耗子，四处逃窜。那个金色面具也愣住了，他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。
是王立！林静心里瞬间明白了。一定是王立看到情况不对，提前报了警！
趁着混乱，林静用尽全身力气，一口咬在架着她的那个男人的手腕上。男人吃痛松手，林静挣脱出来，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金色面具，想要夺回手机。
金色面具反应过来，一脚将林静踹倒在地，转身就想从工厂的后门逃跑。
突然，一辆破旧的出租车疯了一样冲破了工厂的铁门，一个漂亮的甩尾，不偏不倚地横在了后门口，挡住了金色面具的去路。
车门打开，王立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，手里抄着一根修车用的撬棍。
“狗娘养的！想跑？没门！”王立红着眼睛，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，死死地盯着金色面具，“老子这辈子是毁在你们手里了，你也别想好过！”
他不是警察的接应，他是自己冲进来的。在报警之后，他没有选择在安全的地方等待，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，来完成一场迟到的救赎。
7
金色面具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王立，他看着王立手里的撬棍和那副拼命的架势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。他转身想从别的地方跑，但警察已经合围了上来。
“放下武器！立刻投降！”
金色面具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，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警察，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。他举起手机，作势要往地上砸。
“别动！”一名警察喝道。
“都别过来！”金色面具嘶吼着，“这手机里什么都没有！你们没有证据！”
就在他分神的瞬间，王立猛地冲了上去，一撬棍打在他的手腕上。金色面具惨叫一声，手机脱手飞出。
林静一个箭步上前，稳稳地接住了手机。
一切都结束了。
“深海”社区的线下聚会，变成了一场大型抓捕现场。包括“金色面具”在内的所有核心成员，无一漏网。那部记录了他们罪证的手机，成为了铁证。
经过警方的深入调查，一个以网络游戏为幌子，诱导、教唆年轻人在现实世界中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庞大组织浮出水面。其头目“金色面具”，真实身份是一名心理学专业毕业的IT精英。他利用自己对人性的了解和技术的优势，构建了这个罪恶的“深海”王国，从中牟取了巨额的非法利益。
等待他们的，将是法律的严惩。
王立因为冲动的行为，被处以治安拘留，但鉴于他有主动报警和协助抓捕的重大立功表现，最终只被教育处理。
从拘留所出来那天，林静在门口等他。
“谢谢你。”林静看着他，真诚地说。
王立挠了挠头，脸上有些不自然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，递给林静：“这里面是五千块钱。你弟弟的钱。我……我早就该还给你们了。”
林静没有接。她摇了摇头：“这钱，你留着吧。你比我更需要它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说：“我弟弟的死，你没有直接责任。但我们都欠他一句对不起。”
王立的眼圈红了。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，在这一刻，像个孩子一样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。
风波平息后，林静带着弟弟的骨灰回了老家。她没有再回那个让她伤心的城市。她用打工攒下的钱，在家乡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。
书店的名字，叫“向阳”。
她知道，弟弟的悲剧无法挽回，心里的伤痛也永远无法彻底愈合。但她选择面向阳光，好好地活下去。因为这，或许才是那个到死都还惦记着她的傻弟弟，最想看到的“变现”。
“创作声明：本故事纯属虚构，如有雷同，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