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后，天还没黑透，国乒的训练馆亮起刺眼白灯。孙颖莎每天推开那扇重得发涩的门，灌进一身消过毒水气和橡胶拍子的味道。她背上还没散去长跑的汗气，短发一根根黏在额角。这不是普通的夜练，而是关起门来、什么手机、什么“外面世界”都统统摁掉的三个月隐秘较量。

分给莎莎的“活儿”格外扎心反手斜线球，一天打上一百个，落点得卡在对方最别扭、胳膊都伸不到的边角。每当失了手，教练板着脸往场边招手，孙颖莎咬咬牙，摸起矿泉水瓶喝一口，再去绕操场奔一万米。别人嫌这罚太狠，她却觉得只要咬牙冲过去，自己也会悄悄变厉害一点。

李隼教练不爱喊口号，只一句“球落在哪里，伊藤美诚就看不到希望。”他的这句话，被大家在心里咂摸了无数遍。整套训练极讲究手上、脚下，半点含糊不得每一板球都像针扎着地图的敌国盲区——练得准准地、毫厘不差，莎莎肩上的汗水一撮一撮湿透衣领。

除了手、眼、腰腿的磨练，更难熬的是心。屋外有人笑、有人叫唤。她们在馆里，窗外亮着几颗小星星，莎莎专注得像一块铁，牙关咬得发白。孤零零守一整夜，只和发球机、反弹墙、透明的空隙做对手，把委屈、倦意、发牢骚的念头，全都打回肚里。

有人问“中国队怎么一直赢？”其实门道全在细节里。没有豪言，没有稀里糊涂的激情，只剩一板一眼的苦练。孙颖莎也有累有怕有小情绪，却一概压到心底，哪怕笑着给队友递毛巾，眼里都还藏一丝没服软的光。

就像李隼说的“你别看莎莎每天爱笑，关键时候，她比谁都倔。”她也会闹小脾气，只是咬着牙、扭头进球场，在台子那头用成绩闯出都不说的反击。没人能长期只做齿轮，但在她的节奏里，集体的事情总比自己重要得多。多少战术主攻，多少次从无到有的攻关、多少次单打让位集体，孙颖莎就这样被推到台前，脊梁上挑灯，前额顶风。

这些年，奖牌挂了两排，冠军奖杯都擦不完灰。可是，荣誉好像都贴着集体的大标签。她也羡慕赛场王者的独自加冕，可只要胸前挂着国旗，哪怕再苦再累也从没逃过。外人看她像身披战甲的英雄，其实不过是个爱笑的小姑娘。一边做着“扫雷工”的重活，一边偷偷把冠军梦埋在心底，盼着有一天，能在全世界面前，全凭自己的一拍一落。

再有几年，洛杉矶奥运的钟声就要敲响。愿她能换掉“工具人”的标签，抬头奔跑，和过去辛苦抗过的日夜和解，笑着圆了自己心里的那个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