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3年开春那会儿,新兵连的起床号还没响透,刘建国就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蹦起来了。
北方的风跟刀子似的,刮得人脸生疼。
这小子搓着手往食堂跑,老远就闻见肉包子的香味儿,馋得他直咽口水。
食堂里热气腾腾,蒸笼一掀开,白胖胖的肉包子排得整整齐齐。
刘建国眼都直了,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比起床号还响。
"给我来十个!"他这一嗓子把炊事班长老李吓了一跳。老李瞪着眼:"小刘啊,你这小身板能吃十个?别撑坏了!"刘建国一拍胸脯:"俺在家外号'饭桶',这点儿算啥!"
结果这小子不光吃了十个,还把战友剩下的两个也包圆了。十二个肉包子下肚,撑得他直打嗝。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美呢,赵连长背着手过来了。"好家伙,这是哪个班的兵?"连长瞅着那摞成小山的空饭盒,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去了。
刘建国"啪"地一个立正:"报告连长!三班刘建国!"他这一使劲儿,差点把包子馅儿给噎出来。连长上下打量这个瘦得像麻杆似的新兵,突然乐了:"行啊小子,十二个包子?你这胃是麻袋做的吧?"
这话可勾起了刘建国的心事。他老家在陕北山沟沟里,那地方穷得叮当响。记得有一年闹旱灾,家里揭不开锅,娘把最后半个玉米饼掰成三份,分给他和弟弟妹妹,自己灌了碗凉水就说饱了。想到这儿,他鼻子一酸:"报告连长,俺们那儿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肉......"
连长听完没说话,大手往他肩膀上一拍:"中!能吃是福!不过——"话锋一转,"下午五公里越野,让我瞧瞧你这十二个包子的劲儿往哪儿使!"
好家伙,这下可把刘建国给将住了。下午跑越野的时候,他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,汗珠子砸在地上噗噗响。跑到后半程,肺里火辣辣的,活像塞了块烧红的炭。可一想到那十二个肉包子,他牙一咬心一横:"吃进去的,总不能白瞎了!"最后愣是跑了个全连第三。
打那以后,"十二个肉包子"成了刘建国的外号。这外号听着滑稽,可后来还真给他长脸。有回边境巡逻,遇到老乡困在山崖下,他拽着根绳子就往下溜。那悬崖陡得跟刀削似的,底下是哗哗的激流。战友们在上面喊:"建国,不行就上来!"他扯着嗓子回:"十二个包子不能白吃!"愣是把人给背了上来。
这事儿传开后,连里给他记了功。表彰会上,赵连长乐呵呵地说:"看看,这就是咱连的'包子能量'!"战友们哄堂大笑,王铁山勾着他脖子说:"你小子属骆驼的吧?吃一顿管三天!"
1975年探亲的时候,刘建国特意从部队食堂买了两斤肉馅带回家。娘捧着白面手直哆嗦:"这得花多少钱啊......"他笨手笨脚地包了一锅歪歪扭扭的包子,蒸出来弟妹吃得满嘴流油。七大爷咂巴着嘴说:"香!比当年那红糖还甜!"
后来刘建国立了功,入了党,还当上了班长。每次新兵来,他总要多关照那些从穷地方来的孩子。有个叫张小满的新兵,刚来吃不惯部队伙食闹肚子,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珍藏的红糖拿出来泡水。小满后来成了优秀战士,还偷偷塞给他一块从家带来的红糖:"班长,这是俺娘让带给您的。"
如今五十年过去了,刘建国的军装早就褪了色,可那段记忆却越来越鲜亮。有时候孙子问他:"爷爷,包子有啥稀罕的?"他就摸着泛黄的老照片笑笑。照片里那个捧着饭盒的瘦小伙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十二个肉包子,是那个年代最奢侈的饱饭,也是一个农村娃挺直腰板的十二级台阶。要问吃下去的是什么?是娘省下的口粮,是爹熬红的双眼,是七大爷那两块红糖,是赵连长拍在肩膀上的大手,是拽着绳子救人的那股子狠劲儿。这些滋味,可比包子馅儿丰富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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